该君

因为沈夜才19，所以他的声音应该是参考秦时明月的姐妹篇天行九歌里少庄的声线。是那种醇厚又没有脱尽少年气的低沉声音。

五、

接下来的一周沈夜不再主动来谢衣的店面，倒是华月会在中午和晚上端面过来，没有葱姜。大概是高峰期的缘故，女孩总是匆匆的来，放下碗又匆匆的走，也不多说一句话。这让谢衣反而有些过意不去，觉得自己实在帮不了对方什么，反而饶了一天两顿餐食。后来他知道无法推辞，干脆直接去隔壁店里，省去了对方来回的麻烦。

不过今天店里还有一位必须他督着的人，进行他店里装修的最后一步。在他想起来要迈出门时面又送了过来。

眼下装修已经接近尾声，营业之后难免人多口杂。华月如果还是这样一天两顿的来，自己大概真要被大伙赶鸭子上架了。尤其是叶海那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家伙。其实谢衣并不排斥华月，相反，他很喜欢她。正如沈夜所言，能干又温柔，懂得照顾人，相貌身材都好。这样的好女孩自然是男女老少皆会喜欢。

谢衣看着自己的理发店，十分理解自己不愿妥协的原因。他总有一些被他人称为非常不成熟的念想，沿用沈夜的话，就是“天真的可怕”。对于爱情与婚姻，他大约会引用杜拉斯的“爱之于我，不是肌肤之亲，不是一蔬一饭，它是一种不死的欲望，是疲惫生活中的英雄梦想”。

闯入他生活的还有小曦……那个古灵精怪的丫头，今天上午缠着谢衣去逛了枫树林。如果不是要返校，谢衣不怀疑小姑娘能够花一个下午赖在各种文具店和精品店里。这个年龄的小女孩不再流连于公主的童话，但对美和精致的追求与生俱来，同时也充满好奇。

比如她在拉着谢衣帮她拍照之余，还不停的八卦谢衣的往事，继续上周“交换秘密”的游戏。她向谢衣炫耀自己收到了几个笨蛋写的情书——这个年纪的男孩总是对学校里成绩优异却傲娇冰冷的长发女孩颇有好感，当然这些她不敢和哥哥讲，为了那几个笨蛋的安全起见。这一个信息帮她交换到一些“情报”：谢衣老家是静水湖市，公务员父母刚过退休的年龄，正打算趁身体尚好四处云游享受晚年；亲戚不多，有一个表妹在长安学习美术，和自己常有来往；现住在和叶海合租的公寓里。这让谢衣感慨小曦简直是来查户口本的，结果被小曦一句“哥哥说不要和家里不清不白的人来往”噎了回去，心说小姑娘心思还挺细密。不过转而一想父母双亡的兄妹二人辗转来到千里之外的长安经营面馆，对别人的确是不得不防，心里又生出一些怜爱。

不过那位少年一定不会愿意知道自己心中会对他有“怜爱”这样的心情的。那么自尊的一个人。

谢衣用筷子扒拉着面条，暖心之余开始回想沈夜在隔壁的厨房里快速而有条理地处理食材的样子。即使是最忙的时候，他也只是微微皱起眉，少见的分叉眉尾微微压低。蒸汽会让对方俊朗的面貌变得更柔和，更有烟火气一些。如果人不多，大厨会亲自坐到他面前，抬起他在操作台之后一直垂下的眸子，专注地问他今天的面条火候如何，明天想吃什么浇头，带点少年气的醇厚声线为体贴细致增添了一份稳重。这副模样后又有一副名为“责任”的重担，被沈夜不卑不亢地挑着。小曦和华月将来挑选夫婿一定会有相当好的眼光，不过也难免变的挑剔，毕竟像沈……

“谢衣哥哥！嘿！”

“啊……？阿阮你画好啦？”谢衣猛地抬头，对上绿裙女孩的大眼。

“我喊你好几遍啦！莫非……你对着一碗面发呆，心心念念刚才那个小美女吗~？”阿阮揶揄道。

叶海还没来呢。这就开始了。

“没，想帅哥呢。看看你画的怎样了——”

“等等！”阿阮把谢衣按回凳子里：“我的好表哥！你终于看清自己的取向了吗？！”

“……啥……？”

“要不然你以为为什么你会第一时间拒绝掉几乎所有女生的表白，为什么采薇姐和你分手之后为还能和你做朋友！”

“什么逻辑……那些女生多半是跟风吧，我都不认识她们……我跟采薇在一起才大半年，嘴都没亲上呢……这一茬早就揭过去了您能别再提了吗？”

“……才？”

阿阮放弃了和表哥的沟通，直接进行了宣判：“你就是个深柜，别挣扎了。”

谢衣耸耸肩。其实他并不那么在乎自己与什么性别的人产生爱情。只是他从没思考过这个问题。

“好好好都依你，现在我们能看看阿阮大小姐的作品了吗？”

谢衣转向最里面的墙面，将中间的灯打亮。墙面中间是抢眼但不晃眼的光，“光线”沿着墙面迸溅，燃烧的炙气和碎片群划出亮白的光，外围是形象逐渐明确的星球，漂浮点缀在浩瀚星河之中。

“简直是……太美了！”谢衣拍拍阿阮的肩发出赞叹。

“就这一面墙来讲，的确非常梦幻。但是我们学美术的有一句话叫做‘Less is more’。我不确定……顾客会不会喜欢这种混搭风，体会你的用意。好在~店面还算大，材质不同的家具式样是一致的，轨道也有统一格局的作用……”

谢衣转过身去望了望靠出口的木构的一半。雨淅沥沥地下着，木头在阴天显得不像晴天那么精神。

“的确，实体化之后的整体比我想象的要杂一些，”谢衣将一把透明亚克力椅子从轨道上缓缓推出：“但至少会给人留下深刻印象。”

“也是啦。”阿阮歪了歪头：“或许会有人觉得你挺浪漫的。”

——谢衣，你的浪漫让人印象深刻……

弥漫着新漆、木屑和胶水气息的记忆从大脑里闪现，是低沉但未脱尽少年气的声音。

“……唔，我的面要凉了。”

没过多久一辆黑色保时捷停在了门口。西装革履的青年匆忙地撑伞，几步从车上冲进店里。

“夷则~你再不来我就在隔壁吃了！”

看着一下子精神倍增的表妹，谢衣心中有一种“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的感觉。阿阮比谢衣小四岁，来长安美术学院之后各种麻烦事都少不了谢衣帮忙操心，直到今年年初被这个本地小子勾了去，让自己卸下负担之余也油然生出一丝淡淡的寞落感。

“阿阮……”谢衣忍不住要摆摆家长的架子：“人家夏律师刚从事务所加班回来，你别这么闹他。”

“哥，别这么说。阿阮开心就好。”又低下头去哄扑在怀里的女孩：“今天想去哪吃？”

“哥”倒是叫的亲切。不过阿阮要真有这么一位体贴温柔、家境殷实的年轻律师作为伴侣，谢衣也颇为放心。

谢衣和两位道了别，准备把碗交还隔壁。一转头发现沈夜站在面馆门口，头发随意地束着，围裙早已解下，手里也端着个面碗，应该是趁着顾客高峰期过去正在解决晚餐。

少年显然还没将视线从那辆远去的保时捷挪开，当他注意到谢衣在看他时眼神里有一瞬间的惊诧。

谢衣则觉得现在他们俩就像退休无事的老大爷，倚在街边唠嗑的那种——尽管老大爷不会在雨天做这种事情。

“男才女貌，不是吗？”

“Panamera。车也不错。”沈夜淡淡的说。

“何止不错！我猜它一定符合你的审美，既漂亮又剽悍。顺说，你认车倒是很准。”

“见过一些而已……不过这一辆，我是认得的。看来你认识很好的律师朋友。”

关注点并不是什么车，而是车的主人。沈夜转过头，嘴角微微上扬。

“你认识他？”

“没记错的话，这位夏夷则应该是清和的高徒。这辆Panamera是他三年前的出师礼。”

谢衣听着沈夜如数家珍地说着自家准表妹夫的爱车来历，不由得惊讶地笑了出来：

“你和太华律师事务所看来渊源挺深？”

沈夜微微一顿，暗了暗眼神：“你知道……那种事总会牵扯到许多律师的。”

谢衣知道自己不该深问下去。

“想请他打官司吗？我的人情他会考虑的。”

“不。”沈夜干脆地回答：“我欠你的已经够多的了。而且……我并不需要打任何官司。”

谢衣点点头：“那么我现在只有一件事了。”

他把空碗递过去。

“你做的面条越来越合我口味了。要知道我是个南方人，现在只怕不吃你家的面我还会不习惯呢。”

谢衣看到少年露出牙齿的笑容。厨师大概都会因为顾客的诚心夸赞而开心的。

“喜欢就好。小曦也很喜欢你。”

今天因为小雨的缘故，路上没有什么人，霓虹和红黄白的车灯在雨水中折射摇晃，时间徒然地流过，增加了这种不真实感。

谢衣在出来时已经锁了店门，一时间并不忙着离开，就像他曾经多次做过的，单纯的注视着街景。而沈夜将两只空碗叠在一起，靠着门怔怔地望着细碎的雨幕。两个老大爷不再唠嗑。直到一位顾客进了面馆，二人像被重新按下了空格键，继续各自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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