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谢谢沈无差,原作向,一发完结。我心中的捐毒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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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会不惧死呢。大约只有对世界麻木的人才不惧死,他们不对它抱有任何与己相关的希望,不再好奇或者能够为它而分心,不再留恋什么。
现在,他连写帛书时的那点遗憾都没有了。他猜想一定是制作阿偃或者通天之器的某个时候出了差错,把他身上那点之前会跟瞳据理力争的,固执的认为“人”才会有的至真至贵的东西给磨灭掉了。若是现在遇上瞳,大概会输给他吧。
但他遇上的是沈夜。
因为他遇上的是沈夜。
“百草谷的事我已经知道了。”沈夜淡淡地开口,手上幻出了鞭剑,“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没有了。”谢衣手中化刃。沈夜的声音比上次听闻时更低一些。
难堪的沉默。谢衣不明白为什么大祭司还不动手,他甚至感受不到一丝杀气。
这是在给他辩解的机会吗?并不像是。鞭剑都已经握在手上了。而且他是真没有什么好说的,有的话无从说起,有的话……懒得说了。今晚的月亮倒是圆。
倏忽间一阵风吹过,黄沙迷了他的眼,硌地他眼中流出泪来。这让谢衣更难堪了,这就像是他百感交集忍不住流下泪来一样。
对方似乎向前倾了倾身。谢衣心里暗讽这僵持不下的局面,简直要笑出声来,于是他鬼使神差般的用袖子揩了揩眼角的沙土与水滴。
沈夜仍然不出手。
“喂,大祭司,怎么不动手啊?”白衣人沉不住气道。
“哦?这么着急?”黑衣者听到如此轻率的招呼,似乎也不恼。
“你来,不就是处决我的吗?”白衣人坦然问道。
“我都不急,你急什么?”黑衣者似是安抚。
又是一阵沉默。两人相对着站立,手中都持有兵刃,却仍不出手。
谢衣突然有些烦躁。
这使他心中涌起一丝莫名的情绪。他还会烦躁,他开始疑惑。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跳。
然后他感觉到孤独。他感觉到今晚的风有些冷。他看着对面的人,按下零星不合时宜的记忆。身体似乎因为呼吸而起伏。他还活着。
但他会死在对面的人手上。有点后悔了,今晚不该如此冒失地行路,或许明天早上走能与他岔开呢。
“你真的没有话对为师说的吗?”要命的是这个人婆婆妈妈的又打破了沉默。
住口。谢衣真的很想破口呵斥。
他咬了咬自己的嘴唇。
就这么沉默下去吧,等到朝阳换了夜幕,等到耳畔再传来驼铃的脆响,或者有什么机会使自己能够脱身,比如华月忍不住下界来寻沈夜。
因为他似乎没那么不惧死了。他抬眼看了看问话的人。师尊,今晚能不杀我吗?
于是一滴真实的眼泪从他的眼角滑落。糗大了,谢衣想。
“动手吧,大祭司。”看来只有打败眼前的对手才有可能脱身了。
或者被打败,那也是种“脱身”,总比眼下被那一丝丝不知道怎么就勾起来的求生欲折磨着要好,毕竟是安排好的事情。
谢衣未等第二滴泪落下,如离弦之箭,白影欺上。
这是谢衣第二次用尽全力与师尊交手。既然是用尽全力,便是一门心思全在出招拆招上。
所以当他倒在沈夜怀中的时候,他才切切实实看到自己在对方眼眸中的影子。师尊的衣服是不是还是淡淡的矩木香已经无法分辨,上面都是他的血。
真是遗憾啊。谢衣下意识去抓沈夜的袖子。但实际上不过是挠了挠。
沈夜的治疗法阵在谢衣身下铺开。精纯而绵长的灵力在他身上流转不绝,虽然这对心脉重创的人来讲无异于杯水车薪。
“……这我就……不懂……”谢衣虚弱地看向沈夜。
“不想让你死而已。”沈夜皱着眉头顿了一顿,又说道,“刚才不慎下手重了些。”
谢衣一愣,随即喉头一甜。什么念头都还没生出来,就堕入无边的黑暗之中。
当他再能看到听到些什么的时候,似乎已经脱离了原先的肉体。
扛着招魂幡的小鬼正懒洋洋地飘过来。三魂七魄出窍,魂魄上滞留有五感,“谢衣”俯瞰着死去的自己,尸体正在黑衣人的怀中变得透明。
突然间翠绿色的治疗法阵变成诡谲的血红,流转的文字不再是善意的虔诚的祝词,而是晦涩的渎神的诅咒。红色的咒文化作追魂的锁链盘旋着升起,向“谢衣”袭来。
“谢衣”下意识躲闪,但锁链触及魂魄立即环上绞紧,此时施咒者仿佛感受到了“谢衣”的存在,猛地抬头望向了“谢衣”的所在。
但沈夜是看不到谢衣的。圆圆的月亮映在他的眸子里,但一点都不如冰如霜。
束魂容易,固魂却难。在沈夜第二次咽下冲喉的甜腥之气后,“谢衣”才被拖回那具残破的肉体。
这算什么。杀了我还不让我死?师尊你逗我呢?
谢衣重新想起了“临死”前的念头。
但他不再疑惑了。他看见了沈夜如释重负的笑容。
这是今晚他第一个笑容呢。困在“谢衣”里的“谢衣”绝望而欣慰地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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